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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不起的展夫人（106）

外间与卧室只有一道锦绣帘幕相隔，虽彼此看不见人影，声音却可隐约相闻，更别说卧室内做父母的皆是武功上成的高手，耳力过人，饶是此刻一个坐在床沿上轻轻拍哄了小儿子，一个坐在桌边为二人斟茶，也是听了个清楚明白。

月华见展骏睡的安稳，便为他搭好锦被，又落下帐幔，才走到展昭身边坐了，下巴朝外间扬一扬，轻声道，“出去看看？”

展昭将茶盏递到她唇边，摇头一笑，“你忙了大半日，先喝杯茶歇口气吧。刚才几乎惊出我一身的汗来，还以为咱们哪里顾不到，叫女儿平白受了委屈，却不想原来是孩子们之间说的话。”

月华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，叹了一声，“我觉得慧娘吧…人倒不能说坏，可有些想法做法，我也说不上赞同。你是没瞧见，刚午膳时，她母女俩伺候一个裕哥，真真是捧在手里都怕摔了，一口饭菜喂的都小心翼翼，生怕他不喜欢。说句僭越的话，便是皇子，嬷嬷们伺候的也没这样金贵。”她越说眉心蹙的越紧，觉得心火都烧上来，一边甩着帕子扇风，一边有些忿忿然，“她自己因为那几年先生了瑛姐，没少被婆婆磋磨，更别说瑛姐当年还糟了那样大的罪，万幸没有留疤…如今有了儿子，在婆家固然硬气些，日子也好过了，但心里眼里只有儿子，倒把女儿当半个丫鬟来用，这也不是为人父母的道理啊！”

展昭随手拿了把扇子帮她扇风，“我记得你似乎说过，武威候夫人当初总用子嗣的话来排揎她？在你看来，这是故意找茬磋磨，在她看来，也许是自己确实理亏吧。”

月华想了想，当初武威候夫人孙氏第一次挑衅她，便是在相府内董氏的寿宴上。彼时她心中不忿，用蟹壳吓唬了孙氏一回，慧娘还劝了她莫和孙氏计较为难。如今想来，除了她心底柔顺之余，怕是也认为妇人未能为夫家绵延子嗣，就是一桩该被人指摘的罪过？她有些恍然，“没生儿子所以自觉低人一等，以致得了儿子便要当神仙般供着？这哪里是儿子，竟是她命里的恩人了。今日说起二哥家的小侄女时，她那般的说法，原来当我们也是那男儿是宝，女儿是草的人呢，谁知我们家里并无这些想头。”她握着丈夫手臂摇了摇，轻叹道，“这种岂不是糊涂？只一味柔顺，委屈着自己不说，如今还委屈女儿。待瑛姐大了，莫非也要学着继续委屈自己的女儿？代代相传，个个不拿自己当人，却又甘之如饴，我竟不知道是她们疯了，还是我疯了？”

展昭拍拍她的手，“冰冻三尺，非一日之寒。这等想法，也不是一时能改了的。别人想什么做什么，只要不作奸犯科，没伤天害理，原也轮不到我们管，但不想今日这样的话到了咱们家儿女耳中，却不能不管上一回。”

月华额上的汗渐渐消去，她略想一想，也明白她与展昭固然不认同这些想法做法，但出得门去，世上却有大把人如此想，如此做。他们不可能把儿女困在家中一世，与其叫他们日后迷惑，不如早早说了道理去。二人低声计较一番，便掀帘往外间去。

展骥与展骊正额头顶了额头的打闹，听见熟悉的一声“咳咳”，忙着分开，乖巧的低头站了。展昭在桌边坐了，月华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拽到怀里，先为二人整了整头发与衣服，才开口道，“上午与袁家姐姐都玩什么了？谁能与我说说？”

展骥与展骊互看一眼，展骊举起小手，“我！我来说！”

上午，花园内。

展骊叽叽喳喳介绍家里各处的景致，又叫瑞绫拿出她准备的点心果子来。瑛姐话语不多，谢了展骊递与她的水晶茉莉糕，便安安静静的小口吃了，展骊却是个嘴巴上停不下来的，板着手指数着与瑛姐说些自己的日常，“…每天起身后，与我哥哥一道练习武功，然后描红写字，然后吃午饭，睡觉，起来跟着教琴的姑姑学一会，就能吃点心了，再玩一会便吃晚饭，晚上我爹爹若是在家里，就给我和哥哥指点武功，还会给我讲故事，最后我就睡觉了！姐姐呢？每天做什么呀？”

瑛姐听她说的热闹，想想自己每日，实在有些乏善可陈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…我，我每日没什么特别的，就是起身后便随了母亲，多是照管弟弟罢了，喂他吃饭，哄他睡觉，他哭了闹了要赶快过去…”

展骊眨巴眨巴眼睛，“姐姐真厉害，会做好多事呀！我就不行，我只会给弟弟讲故事。”

瑛姐忙宽慰她，“不是不是，我不厉害，我娘说，女儿家生来就是做这些的，想来妹妹再大些，也能做得了。”

展骥在两人身边转悠，时不时爬高窜低，听到这个话题，他也冒出来插话，“姐姐，她才不会呢，我娘说，她不拿弟弟当玩具玩就不错了！”

瑛姐一路看他动作已是十分紧张，此时只柔声劝道，“展家弟弟慢着些，磕碰着了不是小事。”

展骥嘻嘻笑着，伸手摸了块点心吃，含糊道，“姐姐别担心，我没事的！”

展骊伸出小手就去拍了哥哥，“噫！不洗手，脏脏脏！”

瑛姐忙拉了她，“妹妹，不可以对你哥哥这般无礼。”

展骊自幼与兄长打闹惯了，只要不太出格，父母皆是不管他俩这些小事的，是以很有些莫名，“啊？无礼？”

瑛姐道，“虽是一家人，但兄弟是男儿，以后不管是读书科举，还是习武从军，都是顶门立户的。若非如此，我们做女儿的以后依靠谁去？所以，兄弟生来便与我们不同，我们日常要尊重自己的兄弟，要服侍照管好他们的衣食起居，不可以对他们大声说话，更不可以打人呀！”

展骊年纪渐长，展昭夫妻虽免不了要陆续为她筹谋，教她学些女儿家的琴棋书画、针黹女红，但当日既能给女儿取了这样的名字，心里自然也未想多拘束她，更与展骥一般教习了武功技艺。她自生下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理论，不免十分之迷惑，“啊？”她歪着脑袋想了想，好奇的问，“非得依靠兄弟们吗？我依靠自己不行吗？”

这一边瑛姐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，但她到底大几岁，还是很镇定的坚持自己的观点，“嗯…我娘说，从来便是如此，女儿与男儿是不同的，男儿为天，女儿为地，男儿尊重，女儿卑弱，这是亘古不变之礼…”

“…然后，周嬷嬷就来叫我们吃饭了！”

展骊向来口齿伶俐，为把事情说清楚，居然一人分饰三角，更将每个人的话都学了个八九成，另一位当事人展骥则用力点头，表示确有其事。

展昭听了来龙去脉，越发觉得需趁这机会与孩子们说说道理。他握了握月华的手，温和的问了两个孩子，“骥儿，骊骊，你们觉得，袁家小姐姐说的话对不对？”

展家兄妹便眨着一式一样的大眼睛，先望着父母，又彼此互望，展骥先开口，“不对！”

“哦，哪里不对？”

展骥掰着手指开始数，“我不是天，骊骊也不是地，我不需要骊骊服侍，骊骊跟我闹着玩也不是无礼！哦哦，对了，我也没有比骊骊尊贵，当然她也没有比我尊贵…”

展骊哼了一声，“我也没说自己比你尊贵呀！咱们俩就是一样的好不好！”

月华忍不住要笑，她瞄一眼展昭，见他也低了头，唇边带了笑意，便笑道，“在爹爹与我的心里，你们两个，还有你们弟弟，每一个都是家里的宝贝，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，都是上天赐给爹娘的珍贵礼物。好孩子，在爹娘心里，你们就是一样的，能拥有你们这些孩子们，我与爹爹都很开心的。”

展骊倒没说什么，展骥却惊讶的啊了一声，“娘，你昨天还说，满京城也找不出比我更调皮的孩子了，一定是上天见咱家日子过的太顺，才派我这魔星下来折腾，叫你头疼呢！怎么到今日我就成了天赐的礼物，你和我爹还很开心？”

旁边展昭仍旧没出声，只是扭开了脸。月华瞪一眼那个微微抖动着肩膀闷笑的背影，伸手捏捏儿子那酷似丈夫的鼻子，没好气的嗔道，“就你长了个嘴，一天到晚叭叭的！我说的话若真都记得这般清楚，倒是别日日犯错啊！就当心疼心疼娘亲可好？”

展骥乐呵呵一笑，“娘，我都记得呢！”他抱着月华脖颈，在她脸上亲了亲，“娘，能做咱们家的孩子，我也很开心！”

另一边，展骊眨巴眨巴眼睛，趴在展昭膝上，仰着脸看他，“爹爹？”

展昭止了笑，将女儿抱起来放在膝上，温柔摸摸女儿的额发，“骊骊听见娘说的话了？不要理会旁人说什么，你知道你是家人的宝贝，与你哥哥弟弟一般无二，也就是了。”

展骊靠在他怀里点头，“嗯！骊骊记住了！”她好奇的看着父亲，“小姐姐说，只有男孩子可以读书，可以习武，爹爹，这个是不是也不对呀？我也跟哥哥一样习武，娘还说，明年我和哥哥都要去学堂呢！”

展昭想了一想，摸摸女儿的发辫，“我与你娘待你们兄妹，自然是一视同仁。武功心法之事，只要你们肯学，我们都会用心教导。至于读书…你与哥哥去的学堂确实是不一样的，学的东西也不尽相同，但这种不同，不是因为你哥哥比你尊贵，而是因为如今世间有大致的分工，男孩与女孩长成之后做的事不同。比如我与你娘，骊骊也看得见，爹爹平日做的事，与娘亲平日做的，是否不同？”

展骊回想一下，点点头，“爹爹平时在外面做事，娘平时在家里做事。”她有些明白过来，“所以，哥哥要学的是怎么在外面做事，我要学的是怎么在家里做事？”

“差不多吧。”展昭见女儿小脸上有些失落神色，又道，“骊骊，你说是爹爹厉害，还是娘亲厉害？”

展骊犹豫一下，陷入沉思，想了一会才老实回答，“我分不出来。我觉得，爹爹与娘亲都很厉害。娘总是说，爹爹在外面很辛苦，要抓很多坏人，可是娘每天在家里也很辛苦的，我还没醒来她就在忙，我睡了她也没有睡，我们每天有好吃的点心，好看的衣服，都是娘安排的，我觉得娘也很厉害。”

展昭对这答案十分满意欣慰，“骊骊说的很好。爹爹与娘亲谁更厉害，本就是难以区分。爹爹相信，以娘亲的本事，她在外面一定也可以做成许多事，她不能像爹爹在外面抓坏人，只是因为如今的规矩如此罢了。天下之大，爹爹相信，一定还有很多和你娘亲一样优秀的女子，只是被这规矩所限，才不能一展所长。骊骊以后也一定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，不输男儿的。”

展骊似懂非懂，“这规矩是谁定的？不可以改吗？”

展昭无奈一笑，“世上没有不可改变的事，只是，这些规矩由来时日长久，想要改变可能需要很多年，很多人的努力才行。爹爹觉得，总有一天，女儿也可以如男儿一般，在外面做一番事业的。”

“啊？要怎么努力呀？”

“努力…还是先努力学本领，叫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吧。你看你娘，她是不是会做好多事？只有自己做一个有本领的人，才有可能叫别人明白，男孩子能做的，女儿家一样可以。”

展骊低头想了一会，很坚定的对父亲道，“那我就努力学本领！爹爹，我以后不想依靠哥哥弟弟，我想靠自己。”

展昭认真的点点头，“好，爹爹答应骊骊，至少在咱们家，不会有人阻止你学任何东西。”

展骥听了半截，也插嘴道，“其实男孩子也不是非得要读书习武的，如果有男孩子就是喜欢在家里，就喜欢管家里的事，难道不行吗？”他自己先点头道，“我觉得也行！”

月华瞄他一眼，“哦？你喜欢这个吗？明儿咱们学打算盘吧？”

展骥忙摇头，“不不不，娘，我不喜欢，只是我觉得别人可以喜欢！”他抓抓脑袋，“总之那个小姐姐说的不对，什么天啊地的，骊骊，我们不听她的！”

展昭想一想，“对不对的…端得要看将这天地二字作何解。”他向展骥招招手，待展骥也向他靠过来，他才道，“骥儿，骊骊，虽然爹娘待你们一视同仁，但男儿女儿确实也有不同。咱们还是拿天与地做例子吧，骥儿，你说，天上可有地上没有的？”

展骥道，“嗯…天上有星星，地上没有。”

展昭嗯了一声，又问女儿，“骊骊说，地上可有天上没有的？”

展骊迫不及待，“地上有花草，天上没有呀！”

展昭点头道，“你们说的不错。天上的星星，地上的花草，都是独一无二，对方没有的东西。便如男子与女儿，也有自身独有的，对方没有的优点。便说爹爹与娘亲吧，有什么是爹爹做得到，娘亲做不到的呢？”

展骥抢着答道，“爹爹力气大，爹爹能把娘抱起来，娘可抱不动爹爹的！”

月华猜出丈夫用意，本来正抿嘴微笑，安静看着，如今听了儿子的话，如玉面庞先红起来，伸手朝儿子屁股上拍去，“臭小子！又胡说八道什么！”

展骥也不躲闪，乖乖挨了几下不痛不痒的打。展昭也不理会这母子俩的官司，已是去问了女儿，“那骊骊说说，有什么是娘亲做得到，爹爹做不到的？”

展骊也十分踊跃，“娘会给我的衣服上绣好漂亮好漂亮的花花！爹爹可不会！”

展昭在她脸上亲了亲，笑道，“说得好！爹爹当真不会！”他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，“好了，你们这也看出来了，男女的确不同，正如天地一般，虽有上下之分，却各有所长。人生在世，没有人只因自己是男儿便尊贵，也没有人只因自己是女儿便卑贱，只要肯努力，学得自己的本事，那么不管男儿女儿，都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。”

两个孩子都听得入神，好一会才认真点头。

月华亦道，“不止如此，你们俩可还记得，娘与你们说过，共工与不周山的故事？”

“我知道我知道！天下有八座大山，如八根柱子，支撑天地！展骊如数家珍，“除了不周山，还有方土山、东极山、波母山、南极山、编驹山、西极山、北极山！”

月华笑道，“记得不错！所以，这天与地也是互相联通，这些如柱子般的大山，也是天地互相支撑扶持的见证。唯有彼此友爱，互相敬重，天才可以看地上的花草，地才可以望天上的繁星，咱们才有如今这安居的人间啊。”

展骥虽背不出九州八柱，此时反应却不慢，“娘，我明白了！男儿与女儿也当互相帮助，骊骊会做的就帮帮我，我会做的就帮帮骊骊…哦，对了，爹能抱抱你，你也能帮爹爹衣服上绣小花花…哎哟哎哟！”

“就你懂得多！”月华揪着儿子的后脖颈，宛如拎起一只小猫儿一般，把他拽到墙角站好，板着脸训道，“站这里好好醒一醒！今儿不许吃点心！”

在展骥连连的哀嚎声里，卧室内的展骏也醒过来，叫了两声娘。月华入内查看时，展骊小大人般叹了口气，抬头对父亲道，“爹爹，我哥哥脑子不好，弟弟脾气不好，不过不用担心，我学好本领，以后会好好照顾他们的。”她很认真的补充，“我不是为了依靠他们…我…我是觉得他们没我不行。”

展昭屏住笑，认真点了点头，“好的，骊骊，他们俩就交给你了。”他见女儿一脸郑重其事，甚觉可爱，正想多逗她一会，耳朵忽然一动，看向门口，道，“谁在外头？可是要来回话？”

瑞绮离着正房门口还有两三步，听见展昭问话，忙应道，“爷，忠管家瞧见一路开封府的官差封了咱们左近的那条巷子，似乎在办案，便叫来回了爷，问您可要过去看看？”

展昭府邸距离开封府衙门甚近，周边可说是良民中的良民，莫说是需封了巷子办的大案，就连日常琐细纷争也是少有。他心中生疑，担心又出了什么蹊跷事，便将展骊也带到卧室里交给月华，自己则拎了宝剑，只道，“我且出去看一眼。”

月华也听见瑞绮说话，她向来知道展昭在公务上用心仔细，也不阻拦，只轻轻嗯了一声，一边给展骏穿了衣服，一边嘱咐女儿，“找找桌上那个小荷叶的杯子，里头有你爹爹凉好的蜜水，你快喝两口，刚才说了那一大车的话呢！”

展骊爬到桌边凳上，捧着杯子喝了两口，又忙着跑下来，凑到母亲身边道，“我喝了～”

月华笑道，“乖，我家骊骊是好孩子。”

展骊爬到床上，靠在月华怀里，“娘，我以后还能和小姐姐玩吗？”

“骊骊喜不喜欢和小姐姐玩呢？”

“嗯…喜欢的。小姐姐很温柔，很照顾我的。可是，她说女孩子不如男孩子，我就不喜欢了。娘，我想让小姐姐也和我一样，学本领，以后不靠家里的兄弟…我今天看她弟弟，哎呀，对她特别不好！都不叫她吃饭！”

展骊想想中午吃饭时，瑛姐忙活着照顾弟弟，自己几乎没吃什么，就觉难过，她搂着自己的弟弟，很认真的对展骏道，“骏儿，姐姐是做不到只给你吃东西，自己不吃的，你会不喜欢姐姐吗？”

展骏皱着好看的眉想了想，摇摇头。

展骊开心的凑过去亲他，“好耶！没白给你讲故事！”

展骏极之不耐烦，拼命去躲，奈何人小力薄，还是被姐姐抓着亲了两口，他求助的看了母亲，气呼呼的哼唧，月华看看他两边脸蛋上的口水，想想今日早上这小子也是这般亲了自己，顿时有种大仇得报之感，也不马上制止，待展骏眼里带了泪花，才笑眯眯的伸手把儿子抱开，又对女儿道，“这是你弟弟，不是玩具，不能可着你的心意来玩！弟弟不乐意的时候，不许强迫！”

展骊甜甜答应一声，在床上打了个滚，抱着个软枕趴着，自己掰着手指头玩。月华伸手摩挲她的背，温声道，“你也听爹爹说了，有些规矩，不是一时半刻便可更改的。你可以努力叫自己有本事，是因为你的爹娘教给你这样的道理，也愿意支持你。但小姐姐家里与咱们家不同，所以她与你想的，做的，才会不一样。你要记得，一个人只要心地善良，未做出伤害他人之事，那便是个好人了，即使她有些做法你不赞成，也不能对她过于苛责。”

她动作轻柔，展骊已有些昏昏然的困意，却还强撑着长大眼睛，“娘，如果其他女孩子也能和我一样学本领，那努力的人不就多了吗？那女孩子是不是就可以快一点，就是，和男孩子一样，在外面做事？”

月华心中一动，却也知这是件极难的事，便只俯身亲了亲女儿额角，笑道，“真能如此，那定会快一些的。可是，这个也强求不来，不如我们先做好自己，骊骊，你学会了本事，不能轻视那些不如你幸运的女孩子，要帮助别人，好不好？”

展骊迷糊的应着，“嗯…好…”

月华轻轻拍哄她，“你与骥儿都是有自己的想头，却也听得进道理的，这样很好。你们渐渐大了，明年还要出门上学，会见到更多的人，也会经历很多在家里没见过的事。有不明白的，回家来问爹爹与娘就好，不要闷在自己心里，知道了吗？”

“嗯…”

她渐渐睡去，月华索性也不挪动她，只将锦被小心搭了，又抱了展骏，还小声逗了儿子，“姐姐睡着了，咱们不吵她。”

展骏搂着她的脖颈蹭了蹭，小声说，“…喜欢姐姐。”月华笑着看他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她肩窝，嘀咕着，“…不会不喜欢姐姐的。”

月华嗯了一声，抱了他掀帘子出去，一眼便看见展骥人虽站在墙角，手臂却伸出老远去摸她那宝石盆景上的蝴蝶。她忍不住摇头轻咳两声，眼看着展骥一惊，上身有些摇晃，底盘却稳当，几乎瞬间就又端端正正站了，还回过头笑眯眯看她，“娘，放心，我好好站着，绝不偷懒！”

月华嗯了一声，“可不是？你这还额外多练些功夫呢！”

展骥只笑，也不说话，心里却默默得意，哎呀，蝴蝶的翅膀果然会动，等会挨完罚，得马上告诉骊骊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