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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g爱好者。展昭&丁月华夫妻cp粉。“了不起的展夫人”合集连载中。其他合集为展昭&丁月华夫妻cp旧文,已完结,不更新,剧情与“了不起的展夫人”无关。

了不起的展夫人(155)

江南春意融融,画栋雕梁下,仆妇们已换过厚重冬衣,着了春裳,步履匆匆,轻快利索。丁府掌家的大少夫人吴氏扶了内院管事媳妇丁成家的手,一边看着院中布置,一边叮嘱补充,丁成媳妇微微垂首,恭敬应着。吴氏说了一会停顿下来,丁成媳妇略待了待,知她说的差不多了,方道,“夫人想的周全齐备,如今这处别院已是妥妥当当,莫说借给亲戚家嫁女,就是送郡主娘娘出阁也是尽够了。”

吴氏只笑一笑,“你啊,打小就会哄我。这哪称得起齐备,不过能见人,不失咱们亲戚间的礼数罢了。”她随手将侧边的花枝摆了摆,“咱们家的姑爷和姑奶奶离得远,平日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了的,这难得张一回口,又是姑爷家的大喜事,咱们可不得尽心吗?”

丁成媳妇扶了她的手臂,“夫人从年头忙到年尾,这刚过了年就开始收拾别院,可谓劳心费神,姑爷与姑奶奶定是心里感念夫人的。”

吴氏嘴角弯弯,“一家人,图什么感念不感念?惟愿长长久久,彼此情分不断,那就好了。”

丁成媳妇乃是吴氏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,自幼在她身边,也知她如今对小姑子有些别别扭扭的心思,只劝道,“姑爷与姑奶奶都是极好的,几位少爷小姐也都懂事乖巧,平日虽不常见面,但对舅家也是十分亲近。用我们乡野里的村话说,这姑舅亲,辈辈亲,砸断骨头都是连着筋的,莫说如今大爷二爷与姑爷互相扶持,就到了棨哥与杲哥一辈,也定是与表少爷亲兄弟一般。”

吴氏点头,似叹非叹,“可说呢。姑爷人品德行如何,天下皆知。姑奶奶是我自她小姑娘看到如今的,那是个精细人,更是个明白人。这样父母教导出的儿女,任谁能不放心?何况老夫人与大爷又一心的…唉,我这也是贪心了,这样上好的姻缘,居然还想着,媳妇出身高,又得长辈喜欢,以后会不会挟制棨哥,叫人受委屈…”

丁成媳妇听她言语,自然明白那未尽之意——儿子委屈不委屈固然很重要,但这个三品官员嫡长女兼受婆母与丈夫宠爱的外甥女,作为儿媳妇进了门,她捧着供着还来不及,如何摆得婆婆款出手拿捏?至于将来觉得最委屈的那个人是谁,还不一定呢。吴氏平日待她不薄,她心中着急,暗想若是自家夫人这些小心思漏出一星半点,旁人不说,大爷就是头一个要不依的,又不能说的太狠,只能斟酌道,“依奴婢看,咱们棨哥论相貌,论本事,那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第二个的,什么样的姑娘舍得给这般夫君委屈受?再说,他又最是个肚里有成算的,如何能叫自己委屈了?”

吴氏眼角瞥了,见周围无人,终是忍不住道,“姑爷自己不收房里人,亲家二爷丧妻多年,听说也无内宠,可见家风便是如此。若是女儿嫁去这等人家,比如咱们的姑奶奶,那可真是犹如三千宠爱在一身,自然是好的,可若是求娶这家女儿…只怕自幼耳濡目染,眼里不揉沙子,容不得人。别的不说,棨哥与那边的岁数却是差了五岁呢!那边又是家里得宠的女儿,断舍不得刚及笄就出阁,怎么也得再留几年,那会我儿都多大了?就这般守着?”她眉心轻蹙,“上回我给姑奶奶去信,隐约提了几句,她却和没看见一般,只字不回。可见到底是谁身上落下的肉谁心疼,她这做姑姑的,疼侄儿的心也只到这里便罢了,我的棨哥比不得她自家女儿金贵!”

丁成家的越听越觉不像话,又忆起当日那封信来,心里急得连连跺脚,忍了几回还是没忍住,连往日称呼都叫出口来,“我的亲小姐啊!这想头咱们不是早就分辨过了,千万要不得吗?您可记得,上回刚和大爷提了句想给棨哥屋里备人,大爷那一通的不乐意,说棨哥还小,需得专心习文练武,不能分心…”

“什么呀!他啊,就是怕他那妹妹妹夫不乐意,怕委屈了他的外甥女!竟不管自己儿子了!”吴氏面上明显不虞起来,“还和我说什么,姑爷比姑奶奶大六岁,当年姑奶奶进门时候姑爷都二十多了,身边也是半个人没有…可这能一样吗?姑爷天天飞天遁地的,又无长辈操持终身之事,才这么耽搁下了,我们棨哥却是守成的长子嫡孙,父辈祖辈在堂的,难道也这么蹉跎?唉,我也知道,这门亲事是上好的,多少人求也求不来,我又不是不晓事,非得把儿子的好事搅了,可我心里就是有些…”

丁成家的正待要劝,却是吴氏身边的大丫鬟璎珞过来,行礼回禀,“夫人,舅爷与舅奶奶已到村口码头了。”

吴氏眉目间一喜,“哎呀,哥哥嫂嫂到了?快快,咱们这就回府去!”她又叮嘱丁成家的,“姑爷与姑奶奶这一二日的也便到了,你这两天就在这边多照看着,莫出差错。”

丁成家的一一应了,望着吴氏背影,无声叹了口气。

展耀将小霞嫁妆箱笼等收拾齐备,一一装载上船,众人择了吉日吉时,船队依次排开,沿水路往松江府行去。一路春风送暖,展国栋又是头一次出得远门,兴奋不已,孩子们在船上也闲不住,几乎时时凑在一起玩闹。今日船舱里外却是安静,领命来迎展家一行人的南鸢为月华抿了发丝,奇道,“今儿倒没听见咱们骥哥的动静,莫不是在读书习字?”

北燕正收拾着床铺枕褥,闻言只是笑道,“昨儿我听霞姐说,今日弟弟妹妹要过去她那里,吃果子说故事什么的,想必这会已经过去了。咱们这清静,那一头想必热闹得紧呢。”她这几年照顾小霞的日子多,虽然月华已叮嘱她,待小霞嫁后,她夫妻二人也可将常州府的店铺生意逐一交割,上京与周嬷嬷一家团聚,她待小霞却没有半分怠惰之心,仍十分关爱,“我瞧着霞姐这几日似乎歇的不大好,总有些闷闷的,想来是嫁期临近,心里不安稳。这会说说笑笑,许是能好些。”

月华嗯了一声,“将心比心,咱们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,有什么不明白?想我出嫁那会,也是乘了船,一路往那开封城去…”她目光落在铜镜里自己微笑面庞上,半晌轻叹一声,“一个待嫁的新娘子,夫婿合心可意,欢喜是必然欢喜的。可要离开熟悉的故地,离开相依为命多年的家人,又是满心的不舍。想到今后的日子,是期盼一会,又伤感一会,心里总是不静。”

北燕笑道,“可夫人到底是有福之人,如今夫妻恩爱,诸事和顺,再回头想一想,那点子愁绪可真是杞人忧天了。”

月华笑道,“几年没怎么敲打你,你竟越发油嘴滑舌起来,一大早就拿我取笑。”她手指在首饰匣子里点了几样,南鸢一一拿起为她插带。她又道,“我与爷说了,叫他也跟二爷通个气,不必十分拘着霞姐,我每日自会过去陪她说话排遣,叫几个孩子们也多往姐姐那边去,以后各人渐渐长成,说不定都天南海北的,此刻多聚一会,也是好的。”

北燕口中称是,南鸢将她发间凤钗正了正,俯身笑道,“夫人瞧着可好吗?奴婢久未服侍,想必手生,若有不到处,您尽可罚的!”

月华对镜顾盼,抬手自妆台碟子里摸了些剥好的瓜子仁,朝她手里塞过去,“郑嬷嬷手势甚好,不必罚,当赏!”

南鸢笑着朝后退了一步,将两只手背在身后,“可万万不敢!这瓜子仁想必是有人亲手所剥,专门给那心尖尖上的内人表心意的,我们这些外人怎能受用?也忒没眼色了些!”

月华面颊一热,起身娇嗔道,“这丫头做了几年媳妇,嘴上越发的敢胡说了!北燕拦了她,可不许她跑!”

北燕应了一声,笑眯眯往舱门处站了,与月华一道将南鸢堵住,惹得南鸢忙不迭地左一声“好夫人”右一声“好姐姐”的告饶。三人笑闹一会,月华往桌边坐了,又招呼二人,二人连忙推让,她笑道,“你们爷去寻二爷说话去了,一时半会是不回来的。正好孩子们也找姐姐玩去,咱们也清静自在说会话。”

二人是在她身边多年的,自是话头醒尾,知她有私房话说。月华向南鸢招手,又看了北燕一眼,北燕会意将舱门掩了,自己站在门外候着。房内,月华示意南鸢在近处的绣墩上坐下,又问起茉花村诸人。

南鸢道,“一切如常。外务有大爷与二爷,内宅里头,老夫人每日多是与哥儿姐儿们玩耍,二夫人喜欢舞文弄墨,日常只管二爷院子里头的事,家务事还是大夫人管着。”

“二嫂心思不在这上头,也只能叫大嫂受累,能者多劳吧。”月华手托香腮,看了南鸢,“我出嫁前见识过大嫂理家,是个有章法的,待我更是十分关照。出嫁后,你也知道,爷时不时要天南海北的忙公务,我被家里家外那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缠着,这眼看都快十个年头了,拢共也没能回来几次,见嫂子也少了些,不知如今怎样?”

“大夫人是个贤惠人,平日理家并无疏漏,为人也是良善。可惜耳根子软些,被人时不时的在耳边嘀咕些是是非非,便…”她嘴快,本要脱口而出,想想总归是主人家,还是稍微润泽了措辞,“便…有些心浮气躁起来。”

月华知她这是给自家留面子,摇头道,“我若不是心里有疑惑,何必关了门问你?这一二年收家里书信,也觉有些不同,只是想着路途遥远,笔墨写就也有词不达意之说,也便没提。我也不瞒你,之前大嫂子给我送信,连给棨哥预备屋里人的话都说了,这叫我如何坐得住?如今我叫你一声南鸢姐姐,你就直说了吧,怎么回事?”

南鸢与她是自幼相伴的情分,又是看着展骊落生的,如何听的了这话?当即直言道,“论理这话不该我们做奴婢的说,可是夫人,咱们那位舅奶奶是越发的不着调起来,大夫人偏就还爱听她的话。她若少来几回,大夫人还好,若来的多了,大夫人行事就有些…唉。”

月华眨巴眨巴眼睛,想了又想,总算把吴氏那娘家嫂子从记忆深处拽了出来。

这边姐妹闭门谈心,那边也有一对兄弟对坐闲话。

二人商议了些到了茉花村后的事宜,展耀举目望着窗外装饰的喜幡,“…栋哥与小霞最是要好,早就闹着要为他姐姐送嫁…这孩子自小懂事,从未开口向我讨要过什么…再说小霞…我也想叫她做个开开心心的新娘子,叫她看着这些弟弟妹们都在…全家欢欢喜喜送她出嫁…”

他随说着随微微侧首,一掌撑了额头,一掌渐渐握拳压在自己膝上。展昭听出兄长声线中几不可闻的怅惘,他与展耀这些年陆续也未停了寻医问药,丁家知晓此事,兆兰更亲自出面请了几位已然退隐江南的名医出山看诊,然而医者的答复依旧相同,自去岁秋日起,展国栋已是日日发作,有时还不止一回,如今不过是展耀定期以内力让渡于他,勉强压制。展昭也为人父,如何不明白这般心绪,此刻也未多言,只默默为兄长斟了茶。

室内寂然片刻,展耀先回过神来,饮了口茶,又向弟弟笑道,“都说成亲是结两姓之好的大喜事,可咱们做女家长辈的,却总不免有些离愁别绪,倒叫人伤感起来。”展昭踌躇半晌,只叫出一声“二哥”,展耀已向他摆手一笑,“…行了,没事。哎,你瞧着栋哥这几日如何?”

展昭想了想,“我看着还好,和骥儿他们玩起来也十分有精神。”

“是吧?我瞧着也是。我在想…也许…出门逛一逛,散散病气,对他也好。待小霞与珍哥礼成,我也卸下一副担子,到时候…我想带了栋哥先去一趟馨娘的老家,叫他见一见母亲生长的故地,再去一趟亳州,就是我与馨娘相识之处…若还有…还有时间…便去一趟京城,扰一扰你和弟妹…”

二人皆是心知肚明,属于展国栋的“时间”已进入倒数计时,这样的旅程将在何时何地结束,非人力可控,只能交给命运。展昭略用力的眨了眨眼睛,将微红眼眶中将要溢出的泪压下去,也向他一笑,“月华早几年就在京中宅子里收拾好了院落,只等着你与栋哥呢。哎,二哥,月华为这事可忙了好久,到时你们可要多住些日子,不准站一站便走,轻忽了她的心意!”

展耀眉目舒展了些,轻笑着点一点头,“你搬出这尊大佛,谁还敢说个不字?”

展昭便也顺着他的情绪,笑着拍拍他的肩,“二哥明白就好,反正这人我是得罪不起,你就老老实实带着栋哥来吧!。”

展耀肩畔用力,抖开他的手掌,“得了,谁是咱们家的功臣,我还不知道?你平日公务繁忙,家里全仗弟妹一人支撑,就连小霞与栋哥,她也时时记挂着,着实不易。冲着弟妹面子,我与栋哥必是要去的。往前头数,咱们家在常州府的生意,周鹏帮忙看顾不少,北燕对小霞更是教导良多。这往后数…说来惭愧,我带着栋哥出门,这家里的事总得有人看顾,我思来想去,少不得需跟弟妹那里借了忠叔,偏劳他老人家些日子。”

展昭微笑道,“忠叔在京城住着,时不时也念叨咱们祖宅,如今能回家来,他老人家心里头必是高兴的。二哥放心,月华那里必是没有二话的。”

时间堪堪近了午时,北燕与南鸢相携在甲板上走着,四顾无人,南鸢便也将事情大略说了说。北燕叹道,“以前夫人在家做姑娘时候,大夫人待人多么体贴?就骥哥他们还小那会,大夫人也没少帮着操心出力。怎么如今日子长了,年岁大了,反而计较糊涂起来?”

南鸢哼了一声,“听我娘说,当初大爷议亲时也有不少官宦人家,富商巨贾的,可老夫人就是看中亲家老太爷是饱学鸿儒,家里开设书院,图个家风清正,人品端方,这才定了大夫人。如今看看,倒不能说老夫人走眼,大夫人与舅爷这对兄妹都是老实人,还好些,只是亲家老太爷故去后,就没人辖制那位舅奶奶了,她在自己家里折腾不够,还来亲戚家里挑事。可叹大夫人居然瞧不明白…”

她正说的投入,却被北燕拽了一把,拉着她一同行礼,“爷回来了。””

展昭本要留下陪兄长用膳,展耀却再三叫他回去陪了月华,他想一想,也便顺势告辞。出来走了几步没便在甲板上遇见北燕与南鸢,他有些奇道,“你们没在夫人房里吗?”

南鸢还有些懵,北燕已应道,“刚陪着夫人说了会话,夫人瞧着快到午饭时候,便叫南鸢去取了食盒来,又叫奴婢往大小姐那边去,瞧着哥儿姐儿们按时用饭,莫玩的忘了时辰。”

展昭点一点头,“夫人想的周全,辛苦二位走一遭了。”他又对南鸢道,“将我的饭食一道拿来夫人这边吧。”

北燕与南鸢恭敬侍立应了,待他走远了,南鸢方道,“爷这人真是没得挑剔,外头的事,家里的事,件件上心。这样好的一门亲戚,大夫人若给作得伤了情分,真是哭都没处哭去!要我说,还是太平日子过久了,老夫人与大爷都不难为人,若是遇上真正难缠的婆婆,夫君再收上一院子不省心的姨娘,恐怕她也没心思听那些闲话,八字还没一撇呢,就先想着怎么挑拣好拿捏的儿媳妇和亲家了!”

北燕朝她额角戳了戳,“口无遮拦的妮子!在我这里也就罢了,刚闭着门在夫人跟前,可也这般无状?”

南鸢哼了一声,“夫人要听实话,我自然没得隐瞒,一五一十说了,夫人自有计较,总不能顾念着大夫人的脸面,倒叫夫人蒙在鼓里!”她又笑道,“幸而我性子急,早一口气倒个干净,不然这会子爷突然回来,我们话若只说一半,可多么难受!”

北燕笑道,“是是是,你最是有理!”她看看四周无人,又道,“我在夫人这里,左右有夫人看顾,总是无事的。你却是一家子都在茉花村里当差,还是得精心些,莫给自己惹麻烦。”

她自幼性格沉稳,南鸢也服她,此刻只点头道,“我明白,刚夫人也嘱咐我来着。我叫夫人放心,一来我说话有分寸,这些事就是对着我们家那个也是一个字没提过。二来府里横竖有老夫人,有大爷,任谁也翻不出什么花来。”

北燕这才松了口气,又道,“且快些取食盒去吧,别叫爷与夫人等着!”

月华坐在半开的窗前,看了江水涟涟细波,听得舱门响,还以为是南鸢回来,“…今儿这样快…哎?怎么是你?我这刚叫南鸢往厨下去,却不知你回来,可是在二哥那里用过了?”

展昭随手将巨阙放在桌上,“二哥不肯留饭,嗨,横竖我一个朝早没怎么动弹,也吃不下,不拘什么,娘子赏两口就得了。”

月华瞥他一眼,起身过来挨了他坐下,“德性!说的这般可怜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日给你多少委屈受呢!”

“我回来时正好碰见南鸢,已是叫她将我的饭食一并拿过来了。”展昭见她面上有些淡淡的,似乎情绪不高,便问道,“怎么了?行船不舒服?”

月华将头枕在他肩上,只含糊道,“没事。二哥怎么没留你吃饭?孩子们都在小霞那边玩呢,他应当有空才对啊?”

展昭便将展耀的打算与她一一说了,又道,“…栋哥的身子,也没其他好办法。二哥想陪着孩子轻轻快快的走一遭,免不得要筹谋些家里家外等事。再说,他心里定是难过的,我帮不上忙,也不阻他了,叫他安安静静的想一想,许还好些。”

月华听得叹息,“药石之力毕竟有限,也许外出换个环境,心绪打开,倒有些出乎意料的效果。就算…就算最后…我相信栋哥明白,亲人都是真心疼爱他,也是未留遗憾了。”她见展昭缓缓点头,又道,“你可同二哥说了,咱们京里宅子就有他们的住处,无论如何是要来住些日子的。”

“我自是说了的,不仅如此,二哥想请忠叔回去坐镇看家,我也是替你这位主母准了的。这大话说出去,如今少不得来求娘子给个面子,就准了吧?”

“这个当然要准,忠叔肯定欢喜!”

展昭正与她分说些到了茉花村后的安排,南鸢已将食盒取来,月华叫她自去用饭,仍旧自己亲为丈夫摆箸布菜,展昭则捡了新鲜虾子,细细剥了搁在她面前的碗碟里。

月华看他一会,忽然道,“你说…若是婆母还在,见你为我剥虾,可会不喜?”

展昭头都懒抬,“我母亲去的早,我也说不好她做婆婆的样子。只是,晚辈夫妻若有行差踏错之处,长辈自然应当教导,可若连这剥虾拆蟹之类的夫妻小事都要计较,那就是无事生非,自寻烦恼了。我这般明白事理,想来母亲定也是如此,莫说剥虾,就是瞧见我给你剥瓜子,剥栗子,剥石榴,也一样是不会管的。”月华忍不住笑出声来,斟了杯酒送到他嘴边,他张口喝了,又道,“以后骥儿与骏儿娶了媳妇,若给媳妇剥虾拆蟹,难道你还能给自己找不自在,对媳妇们摆脸色去?”

月华越发笑个不住,“就你那俩儿子?一个懒得出花,为了省事能连虾壳一起嚼,一个讲究多多,全剥好了也不一定肯吃。若真有那一天,他们居然能心甘情愿给人剥虾,那我只有好好谢谢那二位好姑娘帮我调教儿子,再无其他想头的!”

展昭微笑着将新剥的虾子递到她唇边,“可不是嘛,我这一天天言传身教的也教不会他俩,想来只能等那有神力的仙女下凡了!”

两人说笑一会,饭吃的差不多,月华递了漱口杯盏给他,想了又想还是开口,“昭哥,我想过了,就…有些事吧…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,咱们受得了,可我那大嫂吧…怕是受不了。咱们这亲戚已然是做了多年,也没得选,可其他有的选的…就…还是…别做的好。”

展昭原本低头漱口,听了这话立刻抬头,对上那清凌凌一双眸,颇有些意外,“眼看就到家了,你怎么说这个?”

“就是快到家才说呢,来喝喜酒的除了江湖朋友,还有诸家亲友,话赶话的再说起来,总得叫你心里有个数。”月华将他的手按进温热水中,小手轻轻揉搓,柔声道,“我上回不是和你说,她拿着给棨哥预备屋里人的话在我这里试探吗?我就瞧着这份小鼻子小眼睛的伎俩不舒服,头先便问了问南鸢,方知果然这里头有缘故,更有人在旁撺掇。”

展昭的手掌在水中翻转,握了她的手指捏了捏,“这是有人不想咱们亲上加亲?”

她抽出收来,拿了干帕巾为他擦手,懒洋洋哼了一声,“是啊,都是亲,加了咱们这头,另一头不就落在空地上了?南鸢不提醒我倒忘记了,大嫂有个娘家侄女,比骊骊大两岁,就岁数上说倒是更合适呢。听说自小就分外的温顺,安静体贴,浑不似骊骊那不饶人的精乖模样。我大嫂那位娘家嫂子不时就过来坐一坐,这主意八成就是这么来的!”

展昭只是一笑,“内宅里的弯弯绕绕我是不懂的,但大嫂若觉得自己亲侄女更贴心,我也能理解。你说的也有理,大嫂既然连屋里人都要给棨哥安排,那想必与你我不是一路人,八成是看不得儿子对媳妇那些小意温存的。既如此,就叫她选个不叫棨哥剥虾,又或者…干脆点,选个能给棨哥剥虾的,反正随她心意吧,咱们的骊骊也不是非得做那个宗妇不可。”

月华将帕巾扔开,一拍巴掌,“正是如此!我家女儿还要挑呢,若没有她中意的少年郎,我们做爹娘的就养她一世又如何?何必受那无谓闲气!”

话说的硬朗,她面上却并无多少爽快的神色。展昭手指抚了抚她的鬓发,柔声问道,“我看你心绪不宁,可是一直在琢磨这事?”

月华轻轻点头,在他掌心蹭了蹭,“我就是心里不爽利。大嫂这人吧…我没出嫁时她就进门了,是个好人,管家也利索,这些年待我的好处我都记着呢。我生骥儿与骊骊时,赶上羊皮书那桩事,母亲与大哥二哥都不在家里,是大嫂一个人又顾着棨哥,又支撑着里外事务。我去襄阳寻你时,两个孩子在茉花村里,虽住在母亲房里,大嫂也是十分精心,没叫孩子受一点委屈。到了骏儿…这小子折腾走了多少乳母保姆,里头多少是她帮着在茉花村里寻的?琐碎的那些就更别提了…”

展昭亦道,“还有这次,小霞借用茉花村的地方出嫁,不也是她帮着操持?这些你我都心里有数,一码归一码,大嫂待咱们家的这份人情,到什么时候咱们也得认。”

“可咱们也没白受这些恩情啊,四时八节的,哪一回我漏下过她?如今这事,虽是有人挑拨,可她居然真的能顺着这份心来拿捏我…莫非,我平日哪里不自知开罪了她,或者,我教出的女儿就这么不入她的眼,叫她想避而远之?”

展昭夸张皱眉,朝着桌子一掌拍过去,“这是什么话?你好得很,骊骊也好得很,哪个敢挑剔你们,先来问一问我的巨阙答不答应!”

月华忙着去抱了他的手臂,“我随口一说罢了,你又急什么?这船上的家具不过凑合使的,可比不得家里那些结实,哪经得住你那力道?你是生怕动静小了,别人不知道吗?”

展昭却是顺势搂了她在臂弯里,“好了好了,知道心疼家具,可见脑子清楚。既如此,你又怎会想不明白,归根结底,还是因为大嫂与你我不是一路人。这也没什么,如今又不是棨哥与骊骊彼此看对了眼,此生非君不嫁,非卿不娶,何必非把孩子们往一处凑?到时候咱们做长辈的彼此心里疙疙瘩瘩,孩子们也不情不愿,亲没加上几分,倒伤了好好的亲戚礼道,真正得不偿失。要我说,你刚才做的决定就很好,长痛不如短痛,咱们索性放下这没影的事,仍旧只做好来好往的亲戚,倒最能长久。”

月华偎依在他胸前,嘴角撇撇,还是有几分不忿,“道理我都懂,就是便宜了那煽风点火的小人!”

展昭凝神回忆,“你大嫂娘家的那位兄长,嗯…对了,吴大哥,我虽没见过几回,但看着也是个温和老实的人。那位嫂子我是真想不起来了,以前应当也不是个出头挑事的人啊,不然你早该与我念叨过才对。”

“可不是?我以前也觉得他们一家子就是读书人,老实,谦逊,和我们这行商习武的不一样。谁知人家那是蛰伏呢,如今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,才有这些风浪出来。”

“谁得道了?那位吴大哥考上科举了?”

“他就想!他考了多年才是个秀才功名,早就放弃,回家守着家传的书院去了。听说是原先他们书院里头念过书的一位,早就考取了,也辗转外任,如今刚到松江府任了府尹一职。这位父母官特意回书院感谢当年照顾,又因赶巧都是姓吴,还叙了宗,如今处得和一家人一般。哎,听说他是兵部尚书秦彭大人的门生呢,你知道这人吗?”

展昭听得秦彭时,眼珠略动了动,沉吟片刻方道,“…是吗?我与秦大人不熟,更是不了解他的门生。不过,既然序齿为弟,那年纪也是不大。能在这富庶之地任职,能力应当不差,又是朝中有人,若无意外,的确可能平步青云。只是,这又如何呢?”

月华低头收拾着桌上碗碟,也没怎么关注他的反应,想了想才耐心跟他解释,“我这也是做一回小人,试着猜度一番,你听听便罢了。我大嫂想把骊骊换掉,那她可心的这位儿媳必不能是太拿不出手的。若放在从前,用吴大哥这秀才的女儿,顶掉你这位当世英雄、三品将军的女儿,两边还都是亲戚,那简直是个人都要怀疑,她要么脑子坏了,要么私心明显。可如今吴家也有一位仕途通达之人,待过上几多年,指不定就入京封侯拜相了,那她也算有交待,没亏了棨哥,妻子也是有娘家助力的。”

“哎哎哎,你这么说我可就不服了!要是大嫂这样势利,那我一个亲爹、亲岳父的助力,还能比不上那半路认亲的便宜叔父了?”

“可人家既要说出去威风的亲家,又要听话的小绵羊媳妇啊!你想想,骊骊那个脾气,要是过日子时有人拿捏她,是她能忍,还是你我能忍?那边呢,是有个便宜亲戚,说着好听,可关起门来是亲姑姑亲侄女,不还是对她言听计从?”

展昭琢磨一会,自己先摇头笑了,“不止。那位吴大人明显与吴大哥那头亲近些,若如你所言,那位吴大嫂必是个精明贪利之人,棨哥以后若想攀扯吴大人的关系,只凭她吴家女的身份是不行的,只能做主再娶一位吴家女,才能绑的更紧。至于咱们,就是做亲不成,你也一样是丁家女,又有兆兰和母亲在那里,一样是亲戚,真有什么事,定不会叫棨哥吃亏—这算盘打得好,果然稳赚不赔。”

“可不是?咱们顾念情义,竟顺遂了他们的心,我真是越想越不服气。”

“行了,家和万事兴嘛。你大嫂这事办的,虽是算盘打得山一样响,可到底也没什么太出格的。你听我一句,横竖还有母亲与兆兰把关呢,若那吴家的小姑娘确实不堪大任,想来也进不了茉花村的门。咱们只守住一条,就是骊骊不去趟这池子水,也就是了。”

月华没好气道,“那是当然!以后就是她后悔了,上赶着来求,我也不应!就是母亲与大哥开口,也是不能的!”

展昭柔声劝慰,“若母亲与大哥当真开口,你尽往我身上推就是。就说这几个孩子里,我是最爱重骊骊的,断不肯叫她早早议婚嫁娶。她本就比棨哥小五六岁,便不耽搁好孩子了。”

“嗯,这你就别管了,我自会与母亲和大哥交待的。呵,这些事不管是谁的主意,大嫂这心眼子与耳根子,总有一样是出了问题的。她是丁家的主母,可不能这般任人摆布,犯起糊涂来。”


很久没写,渐渐复健。

过年过节,红白喜事,就是各种各样的亲戚大杂烩。和你我一样,展大人家也一样要面对琐琐碎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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